一锅酸汤粉

慎初 慎微 慎独
吴虞

【双叶】山河执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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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度睁眼的时候耳边一个机械音提示他有多封未读邮件,此时他确信自己已经冷静下来,目光在扫过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流言时没有令人窒息的愤怒和恐惧,只有更敏锐的疑惑——是谁,这样针对他,发布这样的东西,和抑制不住想要为自己正名的冲动——当然那都是在他真实触碰到那些流言带来的影响之前,他还像是一个活在白色高大象牙塔里的孩子,或者他一直活在那里,从他出生时起。

他让自己忽视那篇罪恶之源的惊人阅览量和紧随其后无数篇名为#揭开叶秋大法师真面目#的文章,他的手指在半透明面板上拨开一个个页面找到自己的邮箱,数封未读邮件躺在里面。

[…我的母亲忽然生病了,为了照顾她望师父准假。]

[…为了收集您前一年所提到的素材我需要离开一阵,请师父准假。]

[…弟子的生活费已经用完,请师父准假出去打工。]

[法师,论坛里的流言…你看到了,那可信吗?…]

[…我不是来戳你痛处的,叶秋…我只是来求证]

[…我认为您绝不会犯那样的错误,不知论坛里的东西是否是空穴来风?]

[我对你的学术没兴趣,叶秋,只是你和你哥哥…]

[法师,我的订单已有他人接下,不劳您费心了]

[您好,我想取消订单,我现在不需要那个东西了,辛苦您]

·

·

·

叶秋每点开一封邮件他的心脏就冷却一度,幸而邮件还没有塞满他的邮箱。

此时他停下动作细细听他塔里的声音,那是死一般的安静,比他回来时还要静,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好像他游离在时间以外,连时间的流动都听不到,墙上那只挂钟也静默着。

他的学生都离开了他的塔,他曾经引以为荣耀的塔,百万册的藏书和稀世材料,那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的挚友此时在询问他,问他传言是否可信,他知道这问与不问别无两样,即便他说了“朋友,那不可信”也毫无作用,他人心里的动摇仍然会继续下去,他的客户在此时取消了曾经缔结的订单,他曾完成的订单数以万计,大大小小,质量皆是上乘,此时更像是在用行动表达对他人格的不信任。质疑已经荒芜了他的世界。

他起身,沙发靠背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汗渍。

手指像是身处寒潮之中,冰冷僵硬有些发抖,却在键盘上舞动起来,敲击过一个一个按键,把他心里最深处所剩无几但仍发光发热的希望和自信敲出来,敲在键盘上,敲在显示屏上,敲成一片长长的文章,就像少年时代写给父亲过目的论文,条条理理有理有据,推理逻辑一丝不苟,完美得让人惊叹。

而这样一篇完美的文章却是在为“学术不端”的质控正名,又叫人叹息。

文章被弹上论坛首页的时候一滴水珠滴落在显示屏上——是从他鼻尖滑落的汗液,冰冷的。

然后无数条评论接二连三弹出,叶秋说那些都是少年时代犯的错误,就像小孩学步时常常跌倒那样,是每个法师成名路上都会经历的失败,又为何被紧咬着不放,而他们却说那些探索亚空间的研究是挑起空间战争的行为,无论是多么年幼时的所作所为都不该姑息;叶秋说他拒绝六师协会的邀请是个人意愿,本质上来讲不应有任何人干涉,他们却说那是傲慢和无礼,他不配当一个合格法师;叶秋说他斩断亲手制作的魔像是因为客户修改过魔像的内核,魔像攻击自己,危害他人性命,他们却说即使如此也不应该破坏法师的戒律,破坏戒律的法师只有被剥夺资格这一个下场。

甚至是他十七岁时独自在塔内学习的两年都被人猜测是在研究禁忌魔法,甚至是他走遍魔法图书馆的那一年也被猜测是与亚空间的密探交换情报,他妄图挑起位面间的战争。不知是谁开了头,他一瞬间又被从“学术不端”的罪名引向“妄图挑起战争”的深渊。

他的文章里一字未提与叶修相关的东西,于是那篇写他与他哥哥的该死的文章就更加大肆地传播,像是他默认——事实上也许就是默认,或者是他逃避的想法,这也成了每个被片面之词蒙蔽的人刺向他的一根长矛,这根长矛比任何东西都更让他痛彻心扉——没人关心他到底是不是爱着谁,他们只关心爱的对象,违背伟大法师伦理道德,这被称作是他人格上的污点。

随后而来的是无数通讯请求,有请求采访他并录音的记者,有请求他出面的电视台,还有他挚友的询问,他的学术劲敌那套着关心和疑问语气的幸灾乐祸。

似乎所有人都在向这个尖尖的藏书塔落井下石,向塔里那个小小的研究房落井下石,向房间里那个年轻未经世事的法师落井下石。就像那些折断鸟儿翅膀的变态一样,他们乐于看站在他们力所不能及的成功顶峰的人被落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甚至乐于在拉他坠落的力量中掺上一脚,他们羡慕,他们嫉妒,他们把你踩在脚下,再傲慢地与你对话。

有一只手在攥着他的肺,他几乎无法呼吸,但即便他感到无力,他感到鼻尖发酸的时候,在泪水还未模糊他的眼眶的时候,他记录下了发布那两篇文章的作者的名字与身份。

[【远距加密通讯法术】状态:等待应答]

叶秋在接通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一如接起之前无数个语气刁难的采访电话一样,他的手指在空中微微抖了抖。

“是叶秋吗?我是喻文州。”

“啊…是喻队,您好。”

“论坛上的东西我看到了,”喻文州听到对面呼吸一滞,“你不必担心,叶修不会知道的,您的父亲也不会。”

“什么?”听惯了关于那些信息真实性的询问,叶秋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

“六师协会的保护系统会屏蔽与协会不相关的私人通信,叶修去见首席法师之前在通讯列表里加密了与我的通讯密码,但在那之后也只与我有过一次联系,之后就无法连接到了,所以他不可能知道论坛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您的意思是…叫我放手去处理那些流言,尽快为我自己正名?”

“是的。”

“谢谢…谢谢您。”

“没事。”

“能请您帮我一个忙吗?”说着他编辑了一条写有文章作者名称身份和IP地址的信息发送过去。

“好,我尽快。”

[【远距加密通讯法术】状态:已断开]

他像是等待太久终于被输血的病人一样躺倒在沙发上,长长叹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两个星期,可能比一两个星期还要多的日子里,他每天都编辑一篇文章,并抓住每一个记者和电视台,但那些流言比前阵子还要铺天盖地,几乎都要坐实他的罪名,就好像深信他是个衣冠禽兽的对方是一个团体,抱成团将他按倒在污泥里,甚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在朝他身上扔石头,他体会到何为“社会酱缸”,他难以洗清自己,或者根本无法洗清自己,那些愚蠢的人只愿相信一面之词,当那种肮脏的一面之词成为主流的时候,就算真实已经摆到每个人眼前也会被当做是诡辩。

不知何处出现的年少时的他偷吻自己哥哥的照片,虽然模糊但绝对辨认的清楚,那是他无误。他看到这里时几乎要崩溃,在“学术不端”的压力下他还勉强平稳地呼吸并作出没有什么用的反驳,而在这个问题上他只字不提,因为他恐惧,他深知这样的事情难以得到理解,虽然多数人对同性之间的情感包容而理解,但对方是自己的亲兄弟在这个地方每一个人眼中都是悖德的,都是毫无道理的,甚至被引申为一种人格缺陷或者是扭曲。

他本想将这种单方面的情感带进自己的棺材板下,但事与愿违,在他离墓地还有很远的时候那种羞于示众的东西就被揪出来丢在他人生的路边叫他寸步难行。

曾经哥哥还未离开的时候那种情感带给他的是温婉的恬淡,一生都这样过去,是他的愿望,在叶修离家之后那种情感带给他的是苦涩的温柔,总有一天会再找到他的,是让他不懈寻找的动力,在某个场馆见到对方是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的叹息,而在此时,它真实地变成了痛苦,但又掺杂着它最初开始一直未曾改变温柔和甜蜜,紧紧捂在心口,痛苦梗在喉头,叫人如溺水一般无法呼吸。

他想忘记。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头一遍一遍叫自己忘记,忘记脑内的法术知识,忘记让自己日思夜想的哥哥。

他似乎赌着气。“这个大陆会失去一个来之不易的法师。”他命令自己忘记那些珍贵的知识,无数人想要得从喉咙里伸出手来的知识。但他知道他做不到。他一边骂自己,强迫自己忘记,甩开那些东西,称他们为他步入此时境地的罪魁祸首,一边摇着头拒绝,撕心裂肺地大喊,他做不到,他无法忘记,因为那是他此生热爱的东西,他用全部的青春去追寻的东西。

那么我的哥哥呢?

这次再没有声音叫他忘记,因为他本身知道,他根本无法忘记,即使装作忘记也会使那种思念再度发酵,让那棵从一开始就长歪的怪树再度疯狂生长,痛苦到他想要掏出自己的心脏。

他想离开这里。

像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抱着自己珍惜的破拐杖一样,抱着自己脑内的无数知识,把那个人塞进自己的心脏里,就这样揣着几乎是自己所有的财物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

当然也不能很远,太远的话就难以再与他邂逅。

TBC————————————————————————

哇我日更了!天哪你们可能关注了一个假的lo主,我也觉得我是个假人

前一篇和这一篇感觉写的都很水但是太严肃了的样子,老叶也没有出场...下一章就有了,而且可能会有微量喻黄

能耐下心来看到这里我简直想给你们打钱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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